第九章 武功 (1/3)
经过一个多月的磨合，赫塔伊的部族军队已完全吸收斯勒巴尔－内玛尼亚倡导的战术模式。
轻装的骆驼骑手，排列成棱形的队列。在向前冲锋的同时自然展开队形，拉伸队列的长度。视具体战况，在距离对手三、四十丈的时全体向右横转。与此同时，由队列的一侧投射出密集的弓箭。像德哈尔那样熟练的指挥官甚至能精妙地控制发射的时间和节奏，将绝大部分攻击集中在敌方战线的特定位置上，从而造成最大的伤害和恐慌。然后，骆驼弓骑手们将保持队形返回之前出发的地点，或者在给优势敌人以打击后迅速撤离，或者继续下一轮射击，直至对方支撑不住而溃散。
沙漠部族很容易就接受了这种样式的战斗。因为这其实不是斯勒巴尔的首创。早在远古时代，他们的先人就是以此捕杀大型猎物的。由于如此成功，以至于大象这种生物在伊姬斯彻底消亡了。而在当今，沙漠部落之间的战斗也常常是以这种不断袭扰的方式表现的。究其原因，是因为沙漠部落动用武力的目的不是大规模屠杀，而是劫掠、抢夺对方的食物和人口。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收益，无疑是沙漠部落倾向于该战术最直接的理由。斯勒巴尔所做的，不过是将弓箭作为主要武器，叠加到这种一击即离的战术中。同时，把运用场景从不足百人的袭扰，扩大到千人乃至数千人的大规模战争上。不得不承认，重视队形、纪律，经常使用密集方阵的帝国军队，在面对大量弓骑兵轮番投射的战斗场景时，往往束手无策，成了单方面受打击的一方。
在迦缇－峤勒的指挥下，数百名部族弓骑兵分成三队，分别袭击排成一长列的商团车队的前、后和中部。如果放在以往，突然遭到近十倍的敌人攻击，当面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箭支，商队的守卫多半是虚晃一招，随即便四散溃逃了。或许是接受了以往的经验，又由于有雇佣军的支持，这支商队的战斗意志要比以前的强。大车的御者和商队守卫在内，三十多号人非但没有逃，反而当机立断，依靠队尾的几辆大车聚集到一起，似乎意图顽抗。
迦缇有些哭笑不得。他们以为保住部分商货就能混过关了吗？这次赫塔伊的精锐过半都出动了，可不是偶尔起意要捞点好处。不单单是族长和部属们都在看着，还要以此弥补珂雍露他们的补给，就是商队将所有财物双手奉上，他都未必觉得足够呢。
“分一半人去帮助前队，注意看住那些没人看守的车辆。千万别惊了骆驼，拖了大车跑走的话，再要追回来就麻烦了。余下的人随我去赶走商队守卫和雇佣军。”
随着简短的命令，迦缇－峤勒所率领的一百二十多名部族勇士一分为二。接到劫掠货物的那些眉开眼笑，兴冲冲地啸叫着跑去。有几个迫不及待地跳下坐骑，一边去拉拢失去了御者的拖车骆驼，一边将头探入遮蔽严密的车棚内，想要看看这回弄到了些什么。虽然来之前，迦缇学着以前库莫－乌尊联军的样子，三令五申要求这些勇士不得私分货物，所有虏获将全部带回营地后再行分配。当然，他也承诺优先考虑出战的勇士及其家庭。不过，若这支商队运送的货物中包括宝石、黄金之类小巧而贵重的物品，想必没有人会介意偷偷藏下一两件，也好给家里的老婆孩子一个惊喜。
打着如意算盘的部族成员之一突然发出一声惊呼。随后，他的整个身体便扑入车内，再没有声音。这使得被指定随迦缇－峤勒去夹击商队守卫，眼睛却一直眇着幸运的同伴的那批人越发感到后悔。一定是找到好东西了罢？也不知道等会儿还能留下些什么。迦缇－峤勒恼怒地低吼了一嗓子，总算把走神的几个唤了回来。
后队的一百多人已彻底围住负隅顽抗的商队守卫。
一个女人的声音，正在指挥三十多名守卫将四、五辆大车围拢成一个简陋的环阵。部族勇士遵循新学得的战术，离得远远地向里面抛射箭支。不过，毕竟训练时间不长，命中率实在让人感到羞愧。而且这些守卫的护甲质量不错，就算是被射中了，硝制的厚皮也足以将箭头的速度降低到不足以造成伤害的地步。迦缇远远就看到一名商队守卫身上挂了三、四支箭，却依旧活蹦乱跳地挥着刀，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咒骂着什么。
迦缇啐了一口，随即招呼道“集合，集合。整队，我们冲进去。”
虽然接受了游骑远射的战术，但时间毕竟较短。迦缇－峤勒和他的赫塔伊族勇士其实更擅长弯刀突骑的打法。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们不善变通。迦缇本人觉得接战后先以弓箭怯敌战意，然后换用突击彻底瓦解敌人的反抗，无疑要比单纯使用一轮又一轮的弓箭抛射有效得多。另一个角度而言，代价也小得多。一把弯刀所耗的钢铁或许较多，却能反复使用上百次。有所缺损，也能重新锻造复原。而除非是战胜后清扫战场，否则箭支一旦射出，就可以认为是被消耗了。时间不过是短短一秒。据他所知，斯塔沃stave之战，斯勒巴尔的军队一次就用掉了三万多支箭。其中绝大多数没能回收。主要原因是伊姬斯实际的统治者，帝国的图拉克王子，亲自率领一支强大的军队赶来援助他的将军。即便是骄傲的斯勒巴尔，也不得不迅速撤离南面的乌尊领地。
随着短促的弓弦弹起的嘣嘣声，一阵稀疏的箭雨抛射到聚集而守的商队守卫头上。随后，一百八十名骆驼骑手，加上近三百匹骆驼，声势浩大地朝着大车临时搭建的寨垒冲去。逼近到十丈左右距离的时候，骑队迅速分成几支，沿着车与车之间的缝隙闯入。而在此期间，商团守卫仅仅是射了几支弩箭，造成三、四个部族勇士中途跌下骆驼。这种价格昂贵的武器，随着帝国的入侵传入伊姬斯。除了短距离内的杀伤力较大，射速、射程都比不上可以直射也可以抛射的弓箭，因此多半成了某些有钱没处花的商人、奴隶主的收藏品。对于沙漠部族来说根本买不起，也根本不值一提。
迦缇－峤勒看到已经有十几名勇士冲了进去，第一个反应就是——赢了。而且还是在没有斯勒巴尔和珂雍露的人帮助之下。然而，这点自傲尚未来得及发酵，一场异变却在他眼前发生。
那个发令的女人厉声叫道“就是现在，发动！”
声音刚落，围拢到一起的几辆大车的车棚突然掀开。里面，每辆车上都出现了四、五名全身甲胄的守卫，手里端着怪异的弩箭。就像接到了无声的命令，这些弩手齐齐向车厢两侧发射了一轮，夹在车厢之间的部族勇士顿时惨叫着摔落下来。
还没等赫塔伊的人反应过来，这些弩手弯下腰，抵着车厢壁上了弦，重新搭上弩矢。然后转身，矢锋指向骆驼骑手袭来的方向。嘣！又是一轮齐射。距离如此近，几乎每张弩都能命中选定的目标。力道又是如此强劲，迦缇眼看着一个自己的部属被当胸射穿。那根弩矢力道未仅，又射中了后面一个骆驼骑手。没有护甲保护的部族勇士根本挡不住疾驰的弩箭，转瞬就被射翻。
仅仅两轮，就有二十多人被射中，生死未知。其他的部族勇士受惊不小，登时纷纷拽拉缰绳，想要调头。刚才跑得快，一时间哪里来得及。在车上的弩手好整以暇地再上了一波弓弦，指向慌乱中的赫塔伊族人。而此时，车阵内的商团守卫也已发动，用矛枪将冲进去的几个连骆驼带人捅倒。迦缇－峤勒看得真切，那些六、七尺长的铁矛，是守卫们从大车底下抽出来的。
“中计了。”迦缇－峤勒立刻意识到这点。
加上乌尊、库莫的人，沙海商团的商队已经被劫持了不下十数趟。要说他们没有任何改变，那简直是小觑这些大商人的智慧。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下本钱，组建了一支人数多达三、四十人，全身披甲，使用弩箭长矛的武装。虽然目前赫塔伊族的人数依旧占优，但要啃下这些训练有素的守卫，自身的损失一定不会少。
这下可是进退维谷了。迦缇脑子急转，隐约感到昨天珂雍露竟然没有反对赫塔伊族独自出击，或许已是有所预感。恼怒惊慌之余，未免有些阴晦的情绪。不过现在可不是思考这些复杂问题的时候。
“退！退回去。”
迦缇率先撤退。但他绝不是想放弃这次的行动，而是带了人离开一段距离，试探弩箭的射程。这些商团守卫用一阵射击，很自豪地告诉他，即便是在三十丈外，他们的弩依旧能造成致命的伤害。虽然精度有所减弱，却还是有四个部族成员被射中。
迦缇让人冒着危险把人拉回来，其中两个是致命伤，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另一个运气不好，被射中了额头。坚硬的颅骨在三棱箭头的作用下一点优势都没有，直接开了个鸡蛋大小的口子，里面白色的脑浆红色的鲜血看的人只想呕吐。至于运气好的那个，手臂上的伤** 裂，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而且拖拽的时候也没小心，弩矢竟然活生生带了一大块连皮带筋的肌肉下来，痛得那部族勇士大喊大叫。
“什么鬼东西！”临时充当医师的一个赫塔伊族中年人拿着掉下来的弩矢给迦缇看。商团用的武器比沙漠部族的精良自然不必说，矢竿直，尾巴上还带着木片做的箭羽。最摄人的是那矢头，不但有倒钩，还能在射中后分裂成两片利刃。难怪能造成那么吓人的伤口了。
“我建议，对被弩弓射中的伤员最好不要轻易移动。”临时医师道。
哪里是那么容易的！迦缇自认自己要是被这么长一支弩箭射中的话，一定忍不住痛，甚至可能痛得满地打滚。
战况不妙啊！
随着第一波攻击被击退，之前隐蔽在车队中部的商团守卫也发动了。他们从车厢里跳了出来，向毫无防备，且被迦缇－峤勒那里的战斗吸引注意力的赫塔伊族前队射了整三轮弩箭，射死射伤二十多个人。然后，乘部族勇士慌乱之际，驾着四辆大车与主力汇合，并在车厢构成的寨垒南侧又叠加了一层。这样，商团守卫的活动范围增加了一倍有余，更不怕骆驼骑兵的冲击。
眼下，迦缇这里的兵力只剩下两百三十多一点。而商团那里看来则足有七十多号人，且兵精械足。要不是前队的勇士们最后醒转过来，劫下了其中一辆藏了人的四轮大车，恐怕对方的实力更强。至于上面的守卫，眼看要被包围，倒是当机立断跳车逃跑。他们追上另一辆疾驰的大车，扒着车沿爬了上去。而恼羞成怒的部族勇士，则被接应的一轮弩箭射退了。
迦缇亲自过去看了一下，车上装了五、六杆长矛，数百弩矢，甚至还有一件皮甲。假设那些被垒成营寨的车上都是载了类似的武备，那么这商团显然是作了大打出手的准备。唯一误差的或许是沙漠部族这次来的劫掠队人数太多，而商团守卫的首领是个女人，不愿意死拼，所以才至于到了如今对峙不下的局势。
他狠狠地咬了咬牙。“我们和他们耗上了！看看到底是躲在石头圈子里的人，还是我们这些自由人耐得住伊姬斯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