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发动 (1/3)

帝国余辉 陈旧的翅膀 5112万 2021-04-29

自虫月起正式宣布的皇家婚礼,至12月霜月终于拉开了帷幕。

与米索美娅的原有的习俗不同,作为外来者却统治了这一大片适宜耕作的土地的阿蔢达尼亚贵族,更喜欢在白雪皑皑的冬季举行婚礼。入冬后,已经下了三、四场雪,尤以初雪的那几天最为漫长。或许是神也在祝福这场婚礼,临近仪式的几天里天气豁然转晴。圣阿泽斯教堂的祭司们终于选定了最佳的日期——12月12日,双份幸福的好日子。

曼卡斯街头巷尾都进行了一番清扫。大批的铜币、银币用来招募无业的游民和失去土地的乞丐,将街道和两侧排水沟的积年垃圾铲起,装车运送到城外。这些人注定无法在自己打扫干净的城市观赏王子的婚礼。不过能在城外的临时营地住上挡风的棚屋,吃上由帝国政府的每日两大碗大米和杂豆熬成的粥,还可以拿到少量的辅币当作酬劳,应该能帮助他们熬过这个冬天罢。由此看来,皮亚斯的婚礼无疑是成就了一番善业的。至于官僚们从中捞了多少到他们自己的口袋,便是件谁都说不清楚的事了。

城市的主干道张挂起各色锦带,多半是当地的行会、教廷组织、大小商铺自愿发起的活动。虽然看着不怎么整齐,却也多了几分喜气。临近皇宫的区域,则是一色的黄、红色装饰。一些皇室的供应商甚至挂上了喷火巨龙的皇家标示。作为婚礼的一部分,曼卡斯城以街道为单位,组织了若干个聚餐场所。这些半露天的场地招待的是每个拥有曼卡斯市民资格的平民百姓。供应食品和酒的,是往日里获得曼克斯城内粮食、盐铁等高利润商品的专属经营商,费用则由皇室、商人各负担一半。虽说只是面包、腌肉、熏鱼之类家产食物,酒也不过是啤酒、苹果酒之类的凡品,但考虑到曼卡斯城四万五千的人口基数,总开销还是非常庞大的。也只有皇家才有这份财力供应全城的老幼足足三天三夜。

说是全城老幼,贵族们,除了像图拉克王子那样纨绔不羁到有怪癖的几个,多半是不会和这些工匠、农夫、小市民在一起吃喝的。他们有自己的庆祝仪式,由拥有公、侯级别的贵族或是政府中的二等以上的高官召集,深宅大院内的器皿、菜肴、美酒,都是外面的平民无法想象的奢华。在这些人中,又只有最为皇帝看重的亲信,以及拥有五服之内的皇室血脉的贵胄,才有资格莅临第一天的婚礼现场,数量上不足百人。

就在一大群人盘算着怎么放开肚子大吃特吃,另一小群人战战兢兢地学习礼仪之际,婚礼的主体之一其实已经陷入恐慌中。只不过因为深知体面的重要以及当下时节的敏感,才没有彻底爆发。

“半个多月了,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莫非真是出了什么事了?”步入中年的贵妇满脸忧虑地向丈夫嘀咕。

露西-迪比(cyduby),和她的女儿珊德拉-舍尔一样,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然而短短一个月,这头令她引以为傲的乌发之间,悄然冒出丝丝白花。起初是因为繁琐冗杂的婚仪,后来,则是因为小女儿毫无征兆的失踪。

是顽皮贪玩,还是绑票勒索,又或是令人不敢罔自揣测的阴谋?时至今日,舍尔夫妇已不在意深究原因。只要女儿能平安回来就好,不管是拿钱出来赎买,还是用自己名下的政治利益交换。就算最后发现不过是迷路后被人收留,西蒙-舍尔也再没有责罚阿尔娃的念头。当然,若是她真得平安无事且兴高采烈地归来,一顿竹笋炒肉片是少不了的。

即将成为婚礼主角的珊德拉和她的父母在一起。该学的礼仪都学了,该换的衣服都换过了,就连婚礼当日的路线,也是一步一步地亲自走过。一切就绪之际,阿尔娃这可爱调皮的妹妹却弄出这么档子事。没有人敢声张,只好让陆续到达曼卡斯的亲属和自己家族的亲信侍卫出去寻找打听。毕竟是人生地不熟的,花费了大量时间和金钱,得到的只是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因为听说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由南面的达瓦门离开,一个小队的骑士整整追出五百多里。赶上后才发现是个离职官宦家的女儿,发色、相貌没有一点相似的。为了安抚受惊吓的一家子,一次就花去一百多金币的封口费。

珊德拉心里已经恨的直跺脚,表面上却只好装出波澜不惊的样子,还要竭力安抚有些失魂落魄的母亲。

“阿尔娃可从来没离家出走过。”露西已是语带哭泣。

“十岁的时候,她也玩过消失的。后来不是发现不过是玩累了,在牲口棚的草垛里睡了一觉。”珊德拉柔声安慰道。“她今年十四岁了,再过两年都能婚配了。在此之前放纵自己一下,又是曼卡斯这样的大城市,多玩了几天,也不为过罢!”

舍尔家的家主丝毫不领会女儿的好意,反而皱着眉头说“到明天就整二十天了。再贪玩,知道婚礼就在近几天,懂事的话早该回来了。我担心,她已经失去行动的自由。”

露西朝着空中伸出双手。“谁会对那么可爱的孩子下手呢!我们这辈子到曼卡斯的次数,两只手的手指头就可以数尽。怎么可能招惹上如此恶毒的人呢?让他们放了阿尔娃,要抓的话,就抓我当人质好了。”

“够了!”西蒙不耐烦地暴喝道。“要现在换了是你失踪的话,这场婚礼还要不要办下去?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珊德拉抚着母亲颤抖的肩膀,疑虑的目光投向咬牙切齿的父亲。“你觉得,是因为我和皮亚斯吗?”

“既没有任何消息,也没有索要赎金的匿名信,那些人扣着阿尔娃,还能有什么理由?”

西蒙颇感无奈。要是在萨拉森公国saracen的领地,就是挖地三尺也不过是他一句话的功夫。偏偏在身为帝都的曼卡斯,他是一点力气都用不上。只要有一点点皇长子妃的家族在城里动用暴力的流言传了出去,花费十多年的时间酝酿成功的这门婚事,刹那间就可能变成一片无法收拾的废墟。非但舍尔家成为笑柄,就连为此事出力不少的帕拉萨皇后的家族都会被牵扯进去。绑架者或许就是计算到了这点,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罢。连皇长子未来的小姨都敢绑票,真想知道对方的来头到底有多大!

“绝对不能屈服。”西蒙不得不动用作为家主的威严。“如果对方的目的是要搅黄这门婚事,必定不敢轻易伤害阿尔娃。拖着不让我们得到任何关于阿尔娃的消息,迫使我们自乱阵脚,进而将婚期延后,他们就得逞了。”

露西竭力理顺脑海中的一片乱麻。“可是可是,我们不敢不顾的话,绑匪会不会恼羞成怒呢?”

“他们敢!”西蒙横眉立目地回答“婚礼后,舍尔家就与尼森哈顿皇室合二为一了。有人对阿尔娃下手的话,皇帝完全可以动用影子廷的势力进行报复,还不会有人质疑是否公器私用。”

珊德拉虽然向母亲保证,父亲的话十分、十万分的正确,但她也知道,绑架者即使不敢伤害阿尔娃的性命,不过砍根手指、割破耳朵的把戏,多半还是敢做的。若是让露西看到这酷刑的痕迹。不行!在婚礼前,必须让父亲加强宅邸的守备,防止任何人未经授权地接近已趋崩溃的露西。

“陶勒和博马呢!”珊德拉环顾左右,没有见到弟弟和表兄。甚至连叔叔格劳修斯也不在。

“格劳修斯组织手下到街头打探去了。陶勒。”西蒙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姗姗地说。“这小子好像还没想明白这里的水有多深!始终觉得阿尔娃就是被曼卡斯的宏大华丽给迷了眼,或者是被哪个** 给骗了,所以才玩的乐不思蜀。”

珊德拉叹了口气。“就算如此,也不算是什么好事罢。阿尔娃还是可能有危险的。”

相比与女儿和丈夫勾勒的阴暗场景,露西似乎更愿意接受儿子的猜测。“陶勒觉得,真到了有危险的时候,阿尔娃只要亮出身份,那些人就会乖乖地把她送回来的。”

这个判断,和西蒙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只可惜珊德拉没有那么乐观。

“他人呢?”珊德拉连扇这个没心没肺的弟弟的心都有了。

“他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唉!真遇上事,还是女儿比儿子亲啊。西蒙暗自感慨。“我把他们都打发出去了。至于是不是去找你妹妹了”天知道这两个年轻气盛的在光怪陆离的曼卡斯会玩出多少花头来。近来,他们与皮亚斯王子的朋友,卷发的二级事务官缇波利欧-莫奈斯,好得像一家子似的。有了这地头蛇的带领,至少不必担心他们会步阿尔娃的后尘。

当然,必要的警备还是不可缺少的。西蒙亲自派五名可靠的侍从充当两人的保镖,还要求出门前所有人都全副武装。除了重甲太过招摇外,陶勒和博马装备了贴身软甲和防身的短剑。即便万分之一的可能遇上截杀,要逃走也不成问题。可真要是对方在曼卡斯的街头公开使用暴力,皇室和帝国政府绝不可能置若罔闻。这帮丧心病狂的胆敢招惹整个帝国的力量,阿尔娃的失踪反而是可以轻易解决的小事了。也是抱了这个念头,所以西蒙才放心让儿子、侄子上街。陶勒若知道自己成了诱饵,不知还会不会像现在那么得意。

正谈话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西蒙-舍尔讶异中走到窗边,向庭院里望去,只见一群西瑟利亚带来的侍从簇拥着一辆马车向这里走来。他们乱哄哄地叫嚷着什么,听得不是很清楚,但脸上愤怒的表情显然易见。马车在庭院当中停下。门一开,西蒙的儿子,珊德拉的弟弟,陶勒-舍尔,紧绷着脸从马车上窜了出来。

西蒙的身后是后半截被手堵住的惊呼声。“女神见证,他的身上是血吗?他杀人了!”

果然,陶勒那身自从知道要参加皇家婚礼就早早裁剪好的华丽衣服上,尽是一块块暗色的斑点。看那喷溅的模式,只要是参加过大至帝国的战争小至乡间殴斗的,绝对不会误解为酒馆里泼上了某种劣质葡萄酒的。而后者,正是民风彪悍的西瑟利亚的特产。

“该死。”虽然是儿子,西蒙还是禁不住暴出了诅咒。

这里可是米索美娅,百善之地的帝国首都曼卡斯!即便陶勒是皇亲,他真要是在街上杀了人,皇帝可是绝对不会纵容姑且的。别说是皇亲,还是最后一个仪式还没来得及举行的近似皇亲,就算是皇帝的儿子,帝国的王子,若没有一点理由就以杀人为乐的,照样逃不了终身囚禁的凄惨下场,说不定还会留下千古的骂名。考虑到努尔五世的为人,拿这皇亲杀鸡儆猴,以便向国民显示自己的公正性,这种可能性没有百分之八十也有百分之五十。陶勒的脑袋至少有一半已经搁在行刑台上了。

接着跳下马车的,是西蒙的侄子博马-舍尔。他也是一副立刻要出去杀人的表情。不,就是刚杀过人的样子。他的衣服上、裤子上,一摊一摊的血迹更为明显。右手的袖子似乎曾整个浸没在血潭里,如今暗褐色地干巴巴贴在手腕上。他用双手紧抱着一团包裹在毛毯里的东西,那条白色的毛毯把干涸的血色承托得更为明显。

他们不会是傻到把行凶后的罪证都运回家来炫耀了罢?西蒙-舍尔的拳头重重地落在窗台。就在他几乎要气疯过去之际,那条毛毯被寒风吹开了一角。当看清毛毯中露出的,屋内正彷徨惊恐中的三个人都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