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节 (1/1)

春山闻虎啸(下)

在秦兆虎医生海阔天空的时候,我会忍不住瞥几眼看看华医生的反应。中医太感性太微妙太哲学,不是我这个近视眼一下子能看得明白的。每次寻访一名医生我都希望身边有这样一位可以信赖的能帮我判断高低真假的慧眼。

“中医是逐渐形成的,没有一个事情是停留在一个时代不变的,现在连药都变了,还停留在什么方子。经方?经方一点都没错,可是药都不行了,白术都是硫磺熏的,党参都是吊白块做的……如果你调出一个吊白块的经方那是可以的。”

看到某中医大学教案里指导学生用麻黄止咳,秦医生急了“世界上一万个人在咳嗽,我认为有九千九百人不需要用麻黄,麻黄用来止咳,你这就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中医应该是头痛医脚。咳嗽是机体需要,你把它止住,你就是麻痹人家。就好像单位群众有意见,你领导说不许说话!这不是完蛋了吗?过两天大家都不干活了。有这样的中医吗?时代在变,所以现在大家认识的中医其实百分之七十以上是该丢掉的糟粕垃圾。”嘿嘿,这话厉害,我赶紧暼一眼华医生,居然还一脸他乡遇故知的欢喜,好像当年艾医生遇见祥医生那种激动。

秦医生说现在真正的中医不在“社会”上,在民间。“但是现在民间的中医也够呛,动不动就是癞蛤蟆烂蝎子”。这时候有个小伙子上来递烟,秦医生闷吸一口,指指他,说这小伙子家的病人为例,肺癌,病人和家人很坚决不进西医院,开始找到中医。第一个中医在浙江治了三个月,人歪了胃口倒了。没办法后来改医生,吃附子干姜了,现在骨头开始“溶解”,最后骨头都黑了,路都不能走,医生也告诉他没治了。“我想一定是遇见火神医生,但现在我也没办法治了,不过既然人家求上门了怎么也得试试啊。”第一步,秦医生让病人把中医西医的药全停了补药更不要吃,第二步教了病人一种三十秒学会的气功。病人回去三天后,居然能走路了。大家夸秦医生教的功法太厉害了!秦医生趴下身子嘿嘿一笑“其实不是我利害,气功的作用也有限,就是因为不吃药了!治病和打仗一样要等时机,等农民兄弟都吃饱饭了,再派地下党进去发动革命。农民兄弟饿得东倒西歪了你给他发枪有啥用嘛!”真是的啊,这和我在闽南遇见的张医生白医生的理论如出一辙啊!那么下一步该要调肝了吧?

秦医生治病对病人的要求也很特别,第一要求病人最详细的历史配方,治病过程。第二要病人的自我检讨,反省“从太太公开始”到现在所有想得起来的可能的病由,内容详细到你谈过几次恋爱失恋几次,嘿嘿。嗨,这辈子不找医生不找律师真是福啊。

“两、三年前有个女的来找我,长期月经不通,乳腺增生子宫肌瘤。送了两次检讨没有过关。到了第三次几万字的检讨拿来我一看,笑了,就是这个!她终于把家庭最大的说出来爸爸在外面有二奶,小时候跟着妈妈去抓二奶。结果那位二奶身强力壮,还把他们母女打了一顿。那一年是她十五岁,刚来例假,这一打一憋,例假就经常不来了。时间拖到现在二十多岁,这就是病根了。中医讲例假不来,多是血瘀,或是虚寒阴寒,一般都去活血化瘀。实际上这个病人是气滞了,所以首位要给她理气,在适当活血化瘀。气不推血也瘀,热躁也瘀寒凉也瘀……我们作为医生,如果病人不说,你能不能看出来呢?能看出来,但是关键是要病人自己讲出来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很多时候药其实只是一个心理作用,不是最关键。”

华医生又笑了,我想起他常常说中医治病主要靠“话疗”的,不过和西医的不同是靠说话来治疗。抬眼一望李辛、庄严、刘力红也都在“说病”,喜、怒、忧、思、悲、惊、恐的七情之病哪里是仅仅药能够到得了!

那您现在用的药?

“我用的药多是走到那采到哪。中药是不需要死记的,你记住四句话——草木中空善治风,叶枝相对治见红,叶边有刺皆消肿,叶中有浆可拔毒——所有的中药功能就都知道了。植物的生长形状决定了它的药用功能,你比如说藤,一般茎是圆的,如果它长成四方的,那么一定是通经络的。如果叶子不是圆的,旁边的角很尖锯齿状叶子一掰又多半会出现奶白色汁水的,毫无疑问可以拔脓。叶子是颜色、形状、质地等等都可以判断它的使用方向”

秦大侠,众生太苦,你带着一身武艺遁入深山种药种菜不出世做苍生大医岂不是可惜?

“大家都欲渡恒河,可是船有限,众生多如泥沙各有各命,都是定数的啊。但是遇见了就有缘,我就说一些道理帮助你,或是出手救你。”秦医生说真正的苍生大医应把精力放在劝说众生都走正道行正事上,一个一个具体去解决问题,实在是救不过来。“我从六岁开始行医到现在六十二岁,到底救过多少人了我也数不清。就我在省政府机关工作的时候,如果我放开看病,病人一定比上访的群众多。可是病人永远治不完啊!世界到了末法时期,怪象百出怪病丛生,社会大环境、食物、农药、除草剂——哪一个我都改变不了,靠研究中医中药你是很难扭转的。治病只有提倡人们改善思想方式生活模式健康理念”

“释迦牟尼佛什么时候在哪里说过要烧香要磕头拜菩萨啊?”呵佛骂祖的秦医生总是出语惊人“人身上有两块骨头生下来以后才长起来的,如果他们不老化,相对来说就能健康长寿,而磕头就是在锻炼这两块骨头,这是一个方便法门,可是一半的老百姓你跟他说他能信吗?”

这一聊又是六个小时,天色渐渐昏暗。秦医生带领着我们登到一个可以望见整条溪谷的高地,这里摆着一个巨大的草蒲垫,身后是一片碧波,秦医生说每天凌晨两点自己都会静坐在这里,在星光下和天地说话。

还有好多问题在我心里,关于武术关于气功关于修行关于生死可是还有好多病人在宁波城中等着华医生,要说再见啦。

我拉着秦医生秦厅长秦大侠秦老师秦师兄的手很认真地说“山高水长,我一定会回来的!”

补充一下秦医生也是从来不喝水的!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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