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寻梦 (1/3)
在东方学园后山的森林里，我正在被一只会说话的黑猫教训着，对方俨然一位久经世故的智者那般，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我损得体无完肤，狼狈不堪。
“如果你一直这么小家子气的话，那么我将不得不考虑是否动用自己的权利，剥夺你身为东方星沉的继承者的资格……”
“你有这种权利？”我抬起头，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露出意外甚至惊喜的神情。
“不错。”黑猫本想看见我惊慌失措的样子，可是我的反应与它心中的设想背道而驰，这让它对我越发不满。于是它继续嘲讽道“看看你这个样子。怎么，‘东方制约者’的身份让你很痛苦吗？你该不会是以为卸下这副担子，你就可以无忧无虑地和你的心上人双宿双栖吧？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如果失去这个身份，你的那个心上人还会对你假以辞色吗。你真以为那种出身贵族的千金大小姐会青睐你这种一无是处的废物吗？”
废物！
听到这个词，我忍不住瞳孔一缩。我已经有多久没有从别人口中听见这个对自己的形容词？是啊，我差点忘记了，自己不就是一个废物吗？无论在哪个世界，这个头衔始终如影随形，简直像一道灵魂标签，时刻阴魂不散地笼罩着我，折磨着我。
仅仅因为一个陌生人强加给自己的使命，让我在这处异时空里获得一些堪称神奇的能力，然后我就昏头昏脑地日渐自大起来，以为自己就是东方学园里那些学生们的救世主，甚至常常将“救赎别人”这句话挂在口头上。我连自己都救赎不了，居然还想去帮助别人对自己的人生释怀，真是狂妄可笑啊。
“呵呵，哈哈哈……”
我站起身，不由自主地狂笑起来。笑声过后，心中不免感觉意兴阑珊，因为就算在这个世界里，哪怕自己继承了东方校主的使命和能力，自己不也依然是一个可以任人拿捏得小角色吗。刚才这只黑猫怎么说的——“剥夺我的资格”，那样也好啊，反正我也累了，大人物从来就不是我配得上的角色，我只配做一段朽木，在尘世间日渐腐朽，直至生命的尽头。拯救世人什么的，还是交给那些有能力者去承担吧。
一念及此，我转身就走，甚至感觉自己的脚步从未如此轻快。
“喂，林新辰，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要去哪？我们才说到第一个问题，接下来我还有许多关于这个世界的隐秘要告诉你……”
听见黑猫气急败坏地叫嚷，我不由得停住脚步，却不是因为黑猫的话。我没有回头，而是用低沉地嗓音道“小黑，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对于你们的游戏，我不想再参与了。你不是说自己有权利重新挑选继承者吗，很好，就照你说的去做吧。哦，对了，这两本小册子也该物归原主，它们就由你去交给那个能够令你感觉满意的新继承者吧。”
说着，我从左胸衣袋里抽出那两本小册子，包括自己的新生手册以及漫步社社长的小册子，弯下腰将它们放在自己脚边的草地上，心中默念着东方制约者的身份，切，让它见鬼去吧。今后，无事一身轻，我不必再为此而日夜忧思，在东方学园里当一名普通的学生，然后安安分分地等待毕业之日到来。
“你……”黑猫气急了，在我身后不停地嚷道“林新辰，你真的打算放弃这个尊贵的身份吗，喂……好，你会后悔，我保证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既然你这么不愿承担这项使命，那好，我就剥夺你的继承者资格。我倒是想看看，今后你的心上人还会不会再对你青睐有加，你就等着被那个外国妞抛弃吧，哈哈……”
说着，黑猫挥一挥自己的猫爪，然后一阵阴冷的气息从我身边拂过。
我感觉自己的脚步变得沉重，仿佛身体里的力量被逐渐抽走一般。饶是如此，因为倔强，我还是咬紧牙关，一步一步缓缓地朝前走去，任由那只黑猫在我身后发出阵阵经久不息的笑声。漫步社员的止步牌就在前面，只要走过那里，我就算彻底斩断自己与过往的羁绊。所以，坚持，再坚持……
至于那只黑猫说的话，我早已对之不屑一顾。后悔？我的人生里遭遇的后悔的事情还少吗，所谓债多不压身，再多你说的这一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你说的被心上人抛弃这种遭遇，我在很早前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不用你来好心提醒。
短短几十米的路程，我仿佛走过万水千山，身心俱疲。直到走出那条杂草不生的林径小道，我才回头，最后看一眼那块“漫步社员止步于此”的告示牌，然后靠着牌子下的立杆缓缓坐下，双眼无力地闭上。我需要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因为身体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支撑我继续走下去，被刚才那阵诡异的阴风吹过后，我的意识开始有点模糊，如果不是意志力还算坚定的话，可能撑不到现在，手脚早就开始不听使唤了。
我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而待在这里谁也不会找来，不会来打扰我的休眠，我想好好睡一会儿，一觉醒来之后，我将和过去告别，变回从前那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这是我痛定思痛之后做出的抉择，绝不反悔。
凭借最后一丝意识，我努力使自己嘴角露出微笑，又听见耳边似乎传来一声叹息。不，无论你是谁，请不必如此，不必可怜或者同情我，遭受不幸，我早已习以为常。这不要紧，等我醒后，我会重新振作，继续以不屑的姿态迎接命运更多的嘲弄，睡吧，睡吧……
此后，一只梅花鹿从我身边经过，沿着我走过的小道进入东方学园后山的丛林中。当它停下脚步时，黑猫已不见踪影，唯独草地上的两本小册子，依旧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梅花鹿低下头，用鹿角轻轻触碰它们，于是那两本小册子在一阵光芒中渐渐消失，不知将去何方。
与此同时，正在上课的杨意突然感觉自己左胸衣袋里多出什么东西，他掏出一看，赫然是自己早已交给室友林新辰的那本漫步社手册。杨意皱起眉头，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因为无法立刻脱身，他只好一再查看自己的手机里的时钟，盼望着早点下课。
至于林新辰的新生手册，则无人知道它最终去了哪里，或者说被那只梅花鹿交给了谁。
而此时，东方塑正坐在自己的学生会长办公室里，对着学园后山发生的变故摇头苦笑。他不是没有想过出手干涉，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自己并没有那种权利和能力去阻止黑猫的做为。大概是因为和东方校主同出一源，东方塑对于林新辰这个新的继承者还是能够接受的，虽然那家伙身上小毛病大一堆，但是胜在至情至性。
唉，以前我怎么没有察觉，原来东方星沉之所以选中他作为继承者，是因为这小子身上同样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呢。真是太可惜了，新辰就这么放弃自己的身份，不过想必他早已做好接受选择性失忆这种惩罚的准备了吧。我想，他应该能够预料到，从今往后，那些外国人再也与他无关，包括他心爱的那个女生。虽然我不能肯定，日后一旦得知这个结果，那位克里斯蒂同学是不是会像小黑说的那样，不会再对新辰青睐有加。但是人家怎么做不是已经和新辰那小子无关了吗。
这对年轻人的这种结局，我不是没有预料到，只是没想到当这段恋情正努力朝着短暂却充满了幸福的方向发展的时候，新辰会忍痛提前割舍掉它。他应该是想着，早日结束便可以早日解脱自己吧。
唉，新辰啊，你真够残忍的，我已经分辨不清你究竟是因为自私还是无私才甘愿承受这种结局的。我知道，你一直过于自卑，对自己没有信心，唯恐不能胜任身上的使命，尤其在遭遇被自己心上人窥探记忆之后，你愈发变得战战兢兢。想必这项使命已经将你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吧。
另一方面，你大概是不希望那位克里斯蒂同学继续在你们的爱情里泥足深陷，你害怕将来出现她说的那种结果——没有累积足够的功勋，回去之后会被剥夺继承人的资格，将来只能作为巩固家族地位的棋子而嫁给一个陌生的男子。
你这么做，应该也是在为克里斯蒂考虑吧。你是不是认为，只要那个继承者不是你，克里斯蒂行动起来将再无顾忌，更不会心怀愧疚。凭借她的聪明才智和个人魅力，一定可以有所收获，而不至于将来沦为家族联姻的牺牲品。
新辰啊，你究竟是自私，还是无私呢，你怎么就不为自己想想呢。
虽然，你已经不是东方校主的继承者，但是你这个朋友，我东方塑还是愿意继续结交的。以后再有机会相识的话，我还是很欢迎你来我的学生会长室喝茶。因为——
你的心愿，和我的、和东方校主的一样美好。今天，让我们为了明天，暂时说一句再见。再见之时，你我又将成为朋友，不为任何使命所羁绊的，仅仅因为意气相投而结识的朋友。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铃响，杨意不动声色地迅速离开教室，虽然心中焦急，但是出于直觉的，他暂时还不愿将其他人牵扯进来。于是马不停蹄地，杨意接连跑了设想中自己室友可能逗留每一处。刚才手机虽然能够打通，但是一直没有人接听。
学生会长室，漫步社的教室，两人的宿舍，平镜湖，三琴斋，如意榕，这些地方统统没有看见新辰的身影。
该死的，新辰你这家伙到底又出什么状况了，怎么好端端的，漫步社的手册会突然转移到我身上，而且现在到处找不到你的踪迹。你这个家伙，怎么总是这样子让人操心啊。我知道你心理的负担很重，可是你为什么要每一次都那么固执地钻进牛角尖里去呢。
杨意沮丧地坐在如意榕属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