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班车 (1/3)

王国强散文选 王国强 4442万 2021-04-13

时光匆匆,转眼2016即将过去,岁月易逝,瞬间又是一年。自从眼角增添起淡淡的鱼尾纹;自从青春的脚印一去不再复返;自从已为人夫,已为人父,已为太多的沧桑与成熟我知道,生命的秋天已经来临。

不知何时起,喜欢上了怀旧,喜欢上了静坐一隅,泡一杯清茗,拿一本小书,不是细细品读,而是随意翻阅,啜一口茶,翻一页书,任时光随意流逝,划过指尖,划过唇边,划过恣意萦绕的往昔流年。

窗外是天,是地,是蜂拥的人流,是无数颗急剧膨胀而又躁动不安的心。而我呢?虽然想隔绝红尘袭扰,尽享心灵释然,可那颗蠢蠢的,驿动的,不安的心,又岂能想隔绝就隔绝的了呢?

“嘟――”

一阵刺耳的汽车鸣笛声在空中划响,穿过玻璃,传入我的耳膜。我急忙打开了窗户,俯首望去,一辆天蓝色的大巴正停靠在我家楼下。楼是临街的,此时望去,大巴车一览无余。

车上依次走下十多位穿着时尚的年轻人,车的前挡风玻璃上印着四个醒目的红色大字麟游――西安。哦,原来是西安班车呀!

西安班车――多么熟悉的词语,多么亲切的称呼。“麟游――西安”;“西安――麟游”。曾几何时,我不正颠簸流离,来回奔波于这两地之间吗?这其间承载着我太多的记忆和心路历程。麟游,我的家乡,一个生我养我的陕西西部小县。西安,我的第二故乡,这里留下我十几年的青春足迹和人生轨迹。其间,连接两地和作为纽带的不正是一辆辆从麟游发往西安,或从西安返回麟游的“西安班车”吗?

二十年前,我从宝鸡技校毕业,分配进西安北郊经开区的一家安装公司工作,从此也与“西安班车”开始了正式结缘。

记得上班第一年放春节假,我一大早坐了辆“18路”到北大街站,然后换乘“21路”到达位于环城西路的“‘五一’车场”。经过一番千寻万觅,终于在一排密密匝匝的待发班车中找到了“麟游――西安”四个字。当时那个心情呀甭提有多高兴了,就像久别家乡的孩子重回到母亲的怀抱一样。

“姨,几点发车呀?”我朝门口座位上一位背着小皮包,手捏一沓手撕车票的中年妇女问道。

“没座位了,要不坐明天的车吧!”妇女一脸冰霜,冷言冷语地说道。

我猛地一惊,心中一阵颤动,就像迎头被人泼了一盆冰冷的凉水,刚才的高兴劲刹那间消失殆尽。

“那后面还有车吗?”一位提着两大包行李的中年男子问道。男子就站在我身旁,想之他一定也是麟游人了。

“没有了,麟游一天就两趟车,早上七点一趟,中午十二点一趟。”妇女的脸色冰霜依旧。

我怔怔地望了妇女一眼,她留着短发,穿着灰布衣裳,和我家乡那些淳朴善良的农家妇女没什么两样,可此时此刻面对我们这些急于回家的同县乡党却是如此的蛮横。

“那明天几点才能坐上车?”虽然我对妇女的蛮横态度极为不悦,但还是好言好语向她问道。

“这谁能说得准,这几天坐车的人天没亮就往车站赶,待我们一开车门,‘哗’的一下将座位全占完了,有人还为抢座位而打架呢?”妇女的态度有些缓和,同时流露出几丝得意,显然她对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和满意,也很自豪。

“这可咋办呀?我住在北郊,离这里还有二十多里路呢!”我说。

“咋办?凉拌呀!跟前这一大堆人全是咱麟游人,待一会只要站上不检查,把你们全拉上,只要能关住门就行。”妇女“嘿嘿嘿”地笑着说道。

此时此刻我又感到,妇女已不是那么蛮狠,反而有些可亲。

“不过,小伙子,千万不要乱跑,咱这车说走就走,不要等一会发车时找不见你人影,把你落下,你怪你姨我没有人情味。”妇女一拍大腿爽朗地笑了。

这一笑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使我终生难忘。

那一天,我在班车甬道中,和许多没有座位的旅客一起摩肩接踵足足站了四个半小时,终于回到了麟游。

第二次对西安班车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一个暮春的上午,我从麟游坐车返回西安。车上人不多,还留有几个空座位,但没有一个人说话,显得很安静,也很压抑,好似满车的人都是互不相识似的。我胡乱找了个座位,从包里掏出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看了起来。那天的天气很晴朗,温度也适宜,没有一丝风,温暖的太阳扑打在车上,扑打在座位上,扑打在人的脸上,懒洋洋的,使人感到一种说不清的慵倦和惬意。

班车沿着蜿蜒的山路一路前行,时不时在转弯处来一次轻微的晃动,没走多少里程,便有人微闭双眼,发出微微的鼾声。车过永寿,售票员开始提醒大家

“睡觉的都醒来,保管好自己的钱财和物品。”

有人睁开迷离的双眼,问身边的人

“车走哪里了?”

“过了永寿,乾县快到了!”

“哦!”

那人便捏了捏自己的衣袋,把行李往身边挪了挪,也有人不只是没听见或是根本没理解透售票员话中的含意,挪了挪身子继续睡了起来。这时路边有人招手,车靠边停了下来,上来两位没拿任何行李的中年人,一个径直走到了车厢后,一个靠在车前厢的扶手上,两人脸色阴沉,用一种攫人的目光凝视着大家。全车一片宁静,许多人都默默地低下了头。

车启动了,没走多远又靠边停了下来,走上两个留着长发的年轻小伙。两小伙娴熟地将手伸进熟睡旅客的口袋。二十、五十、一百他们竟然得手了,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众人的眼鼻子底下得手了。对此,醒着的旅客竟然全都视若无ぃ庖惨幌轮ち肆叫』锏南牌妫蝗司谷凰廖藜傻亟稚旖晃恍炎诺闹心曷每涂诖v心曷每蜕耍叻叩厮担

“把你的手快拿开,不要在这里耍小动作了!”

小伙将手伸了回来,恶狠狠地瞪了中年旅客一眼,迅速向车门走去。班车停顿了一下,四个人快速跑下了班车。班车再次恢复了正常,继续向前行驶。

车上一下骚动了起来,刚才睡着的旅客也都醒了过来,大家纷纷责骂四个小偷的可恶之举和卑鄙行径,丢了钱的旅客更是义愤填膺,他们在责骂小偷的同时还埋怨班车司机为何要让小偷上车,而且小偷得手之后又让他们下车,为何不直接往派出所开。有旅客对此事还产生了怀疑,怀疑班车司机是不是和小偷串通好的,要不小偷一招手,司机便停下了车,而且售票员还不让小偷买票,简直就像一家人一样。

班车司机连连喊苦叫冤,说自己经营这辆车不知有多难多辛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管严寒酷暑,刮风下雨,天天都得出车,所挣的几个辛苦钱,大头交承包费,小头加油,两头车站还要各刮一层油水,就这沿路各县运政罚,交警挡,车匪路霸隔三差五还要来欺侮,我们谁也不敢惹,谁也得罪不起呀!你说我敢不让他们上,不让他们下吗?除非我们不干这一行,不从这条路上过,否则便会遭到车毁人伤的下场。

售票员也插嘴了,说起今天这趟事怪只能怪各人自己,不是我不提醒你们,刚才我一再提醒你们不要睡了,保护好自己的钱财和物品,你们就是不听,不操心,到现在钱丢了倒埋怨起我们?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大家这时又觉得司机和售票员的话也在情理当中,不就是丢点钱吗?遇上回贼吗?有必要这么斤斤计较吗?更何况钱已丢了,贼已跑了,损失也无法挽回了,也只能打掉门牙往肚里咽了。

车厢逐渐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