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赶尸 (1/3)

子伦看了看四周,调整了气息,慢慢道来这件事,是我家在东北的时候发生的,那年应该是1976年,那时,我还年轻,我们居住的地方靠近小兴安岭,离伊春比较近,周边都是大面积的红松林,郁郁葱葱的,满林子都是松树油子的香气,沁人心脾,踩在柔软的,几尺深的松针上,非常惬意,那段时间,是我童年最快乐的时光。前两年回去看,好的木材早已被伐光了,又不懂得种植,森林已经变小了许多。再也没有那么美妙地方了。

当时,我们每年都有伐木指标。除了农忙时节要为了指标大量伐树以外,大部分时候,只是做一些护林工作。时间相对宽松,只要闲下来,父亲要么带着我在林子里逛来逛去。打一些小型的猎物改善生活;要么就是和同伴们一起闲扯打牌。

当时,我们在东北认识了很多人,有东北本地的老乡,也有当年下乡的知青。其中有一个人,叫做黄癞子,这个人嗜赌成性。此人赌博上瘾到癫狂的程度,不赌就吃不下饭,总想着通过赌博发财致富。有人和我们讲过,这个人赌博时还算个爷们儿,赢了,谁不给给钱就揍谁,甚至拿出刀子要砍人。但是,一旦他输了,他也不会赖账,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大腿肉切下来当赌资。曾经有人亲眼看过,黄癞子把自己的大腿肉切下来用刀子扎在桌子上做赌资。任凭鲜血直流而面不改色。一边喝着东北小烧,一边骂骂咧咧的赌博。

就是这样一个赌棍,却不知为什么,偏偏赖上了父亲,整天拉着他去赌博。只要父亲不去,他就和父亲动横的因为这件事,父亲和他打过两架,还因此受了处分。后来,父亲也学乖了,拗不过他,就跟着他去,但无论黄癞子怎么说,他就是不参赌。因此,他对父亲很是恼火。后来,父亲多方了解,终于明白了黄癞子纠缠他的原因。

当时,我们林业局里,除了父亲之外,多多少少的都参与过赌博,这些人始终觉得,父亲这个南方人是个异类。他们想方设法的要把父亲拉到赌博圈里。这样,上面来人巡视的时候,就不用担心有人和上面告恶状了。这件事,当然是伙伴中最** 的癞子来做了。

但是,明知事实如此,又能怎样呢,父亲也就只能这样半推半就的糊弄着。

那一次,黄癞子又带着我们跑去赌博,结果,那天,黄癞子赌输了,心里不顺,看见坐在旁边的父亲很是恼火。就强行抢了父亲身上的所有财物抵了赌债。父亲很生气,和他吵了一架。但是,因为地处偏僻,我们又不敢独自穿过林子回家,只能等着众人赌完了,和黄癞子一起穿越森林回家。

黄癞子那天输的惨,输光了一切,无东西可赔。那时,正值深秋,满地的高粱茬子露在地面上,其仞如刀。于是,黄癞子想了个办法,要债主们在高粱地里拖着他来回跑,直到他们觉得满意为止。他自称自己绝不会喊一句疼。

这种做法在东北有个俗称,叫做捞高粱茬子。那种痛苦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这种刑罚还是在旧社会的时候,日本鬼子欺负中国人的时候想出来的。这小子不知道犯什么邪,居然想起了这个办法。

这件事之后,每当我想起来,也还是从心底里产生对他的一种钦佩之感。

黄癞子找来一根绳子,脱了上衣,系在腰上。大声的喊来父亲,要求父亲把他绑上,父亲不干,他就连打带骂。父亲被他激起了怒火,抄起凳子要和黄癞子拼命,我怕父亲吃亏,拉住了他,示意他接受黄癞子的要求,现在想起来,当时我是怀有私心的,我希望这个家伙被人拖死,那样父亲就不会再被欺负了。然而,就是因为这样,才导致我们回家的路上走错了方向。遇到了那终生难忘的赶尸事件……

那天,那几个赌徒算是解了恨了,他们拖着黄癞子一遍一遍的在秸秆地里穿行,后来,他们觉得不解气,叫人找来了一匹马。用一根长绳将黄癞子绑在马的身后。其中一个人骑上马背,拖着黄癞子滚遍了高粱地。这一趟下来,黄癞子浑身是血,但是,他居然真的没有叫一声。

到后来,大家怕出人命,把他给放了下来。骂着娘走了。

黄癞子身受重伤,却没掉一滴眼泪,他重新裹了衣服。蔑视的看看渐行渐远的人们,满脸的不屑。

“他娘的,早晚我给你们赢回来!”

……

骂够了,黄癞子领着我和父亲,在那个满月的夜晚,瘸着脚,穿越森林,朝着林业局的驻地走去……

那时,已经是深秋了,天气寒冷,黄癞子的衣服都破了,棉花露在外面,里面血淋淋的皮肉翻卷着,不断有血流出来。父亲看他可怜,把自己的翻毛大衣披在了黄癞子身上,黄癞子看了他一眼,咳了两声,在爸爸肩膀上使劲拍了两下,什么也没说,转身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