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凶悍 (1/3)
留在撒德特身边的部队，都由撒德特本族的勇士构成。如果是在人类军队里，被派出去充当面对优势敌人的先登突击的，一定会认为将领试图保存实力。硬要那么部署的话，说不定开战前就会引发一场兵变。而在兽人之间，绝对不会产生这样的误解。那些突击队的士兵和军官都相信，兽人指挥官给他自己和他的族人留下了更艰巨的任务。就像今天，撒德特和他的萨满以及十六名勇士所对峙的，正是这支不怀好意的人类军队的精华部分——两百多名铁甲兵以及三百多投掷阴险武器的射手。至于撒德特会不会临阵脱逃，即便是来自不同族群的侵彻步卒都完全不会考虑。那么做，意味撒德特和他的整个部族将遭到兽人社会的放逐。在注重血脉联系的兽人社会，等于选择集体自杀。退一万步说，就算撒德特自己愿意，也没有一个艾纳尔的部族成员会跟着他走。
奔跑中的狂暴毁灭者，就像一头头狂野桀骜的蛮牛。而且还是身上挂满铁板、兽牙、奇形怪状的骨头的牛，一路来叮当、哗啦作响。这来自祖先的铠甲，这来自捕猎和战争的战利品，昭示着每一位勇士所属的家族以及他们迄今为止的辉煌战绩。而这些，又激励着他们毫无畏惧地投入一场又一场，即使是双方数量悬殊的战斗。
粗野的咆哮声，接力般一个又一个吼出。“艾斯尤特！”，“艾艾斯尤特！”。以这节奏，兽人们控制住奔跑的速度。毕竟，两支队伍间还足有近两古里的距离。然而即便如此，盔甲和武器的撞击声，吼叫声，以及轰轰作响的沉重脚步声，使得这支小部队竟然散发出一股千军万马般的气势，直朝着人类军队的战线冲去。
对攻？
原本自信满满的巴沙玛也不禁有些迷惑。难道他率领的不是第八军团的正规军吗？难道他的前方，正展开攻击阵型的不是两百名训练有素、作战经验丰富的精锐重步兵吗？难道对面这个野蛮的兽人指挥官不知道自己只有十七个手下吗？
从开始到现在，兽人采用的就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帝国军事传统的作战模式。不，正确地说，应该是完全不同于人类正常思维的模式。巴沙玛也好，他手下的军团军官也好，对此既觉得陌生，又感到鄙夷。野蛮、粗暴，缺乏秩序性的美感。不过无法否认，这种战术用来对付轻装的西瑟利亚山地兵无疑非常有效。可惜，接下来兽人要面对的却是帝国军团的精锐，数百年来战绩赫赫的万能兵种——重甲步兵。
包拢四肢的全身链甲，躯干主体部分再用铁环甲加强保护，足以应对从弓箭到刀斧之类最常见的远程、近身武器。形成方阵时，最前两排的士兵手持塔盾和一尺半长的重剑，另配备三支铁头短标枪。后三排则为弧形大盾、重剑和五支标枪，两长三短。与标头特意造成容易脱落的短标枪不同，长标枪还能充当矛枪使用。这些军团中战技最佳、年纪在三十至三十五之间的士兵聚集到一起编制成方阵，守，可以做到不动如山，攻，可以做到破敌致胜。不夸张的说，除了一些具有特色兵种的顶级帝国军团，此类重步兵的数量直接决定了一个军团的实际战斗力。譬如第七军团的军团长巴达尼斯，在哭泣之日战役中与亡灵死战了一个多时辰。他的凭依，便是军团中多达一千人的重步兵部队。
巴沙玛手下的两支重步兵百人队，伍长、百长之类的军官多是在帕加和阿蔢达尼亚有过战斗经验的士兵中调拨过来的。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想必他的叔叔莱昂－塞巴斯为此动用了不少的人情。根据几百年前与帝国的协议，西瑟利亚有义务为驻扎的帝国军团一部分军费。因此即便是和平时期，第八、第十二两支军团依靠来自帝国和西瑟利亚的两笔军费，还能保持近半满员的状态。与帝国本土的军团和平时期仅维持10－20编制的情况相比，这两个军团的军团长无疑是非常幸福的。前年与亡灵的战争后，参战的几个军团逐步减员退役。那些不甘回到平淡的农民、工匠生活，却又无法获得原军团内升迁职位的老兵，多半选择了驻守西瑟利亚、帕加等省的几支军团的招募。这些老兵的加入，大大提升了所在部队的战斗力。野心勃勃的巴沙玛－塞巴斯更是借助军政方面的关系，为他麾下的两个大队争取到六成的编制。其中的老兵就有近百，多数配属在重步兵部队中。可见他对这支军队寄予了多大的期望。
随着千夫长旗号的命令，两队重甲步兵缓缓前进。队首的副旗手原地踏步，直到一半的战士经过他的两侧，便举起队旗。上下摇动若干次，旗帜队标下三个铜环哗楞楞作响。后半的部队听到这声后略缓走一步，横十纵十的队列顿时分成两半。旗手带领五列队伍转换方向，延斜角加速前进，插入两支百人队之间的间隔区。整支队伍瞬时严密合缝，构成一道十五丈开外的坚固防线。‘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八码一列’，说得就是这种战术动作。战场上，通过将十乘十的方阵转换为横阵，再由多支部队一列码开，就能迅速组成五排纵深、攻防一体的作战队列。如果是大规模战役，地域又足够广大，甚至可能由三、四支军团联合，建立绵延数里的庞大战线。巴沙玛选择的这片区域，是考西亚港与城市之间一小片山谷。依靠两个百人队的横阵，就足以封闭整条道路。
训练有素的重步兵方阵，在军官和老兵的率领下，就是一架精良的战斗机械。复杂的战场变阵动作，仅在一百步不到的距离内就完成了。此时，兽人才仅仅跑过一古里的距离。两者之间，还隔着好长一段距离。
见识过兽人冲阵的威力后，即使是人数、装备、编制都占优，但巴沙玛还是选择了先行防御的作战计划。部队在又前进五十步后，就地停下。第一和第二排的重步兵放下了沉重的塔盾，将特意做成钝三角头的铁制底部深深插入地面。随后，他们从腰侧的皮带剑鞘中抽出重剑，蹲踞在盾后防备冲击。后面第三排的步兵侧过身，一个接一个肩抵着肩，顶住第二排的盾兵，充当额外的缓冲作用。第四、五排的则准备好短标枪，随时准备投射。
但在此之前，按照军团作战的惯例，先是由散兵发射远程武器，以扰乱对付的攻击队形。此时，兽人已逼近到约40丈的射程范围内了。很难想象，奔跑了一、两古里之后，他们的速度一点没有减慢。真不知道他们的身体是用什么材料构成的。
指挥散兵的军官统称弓箭首领。他的目光敏锐地扫视战场，手里拿着一指长的木笛。当跑在最先的兽人的脚步迈过某条隐性的线之际，悠长的笛音骤然响起。早已准备就绪的弓箭手拉开了弓，搭上破甲的三棱箭。
兽人听到了这怪异的声音，然而他们的冲锋丝毫未停。
木笛发出三声尖锐的短音。‘嘭！’——上百支箭由两侧同时抛射而起。当到达后，这些足以遮蔽阳光的箭支纷纷落下，如同顷刻而下的暴雨。
撒德特所率领的兽人被称为狂暴毁灭者。顾名思义，他们拥有惊人的力量，又配备了破坏性极强的武器。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通过贴身肉搏给敌人带来最大限度的毁灭。使用防御性的盾牌，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种羞辱。因此，当遇到敌方弓箭的时候，他们只有低下头猛冲，任凭无情箭雨的攒射。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在赫萨比斯时,骷髅弓箭手的追魂箭远要比人类的钢簇箭致命的多。
撒德特低吼一声，双腿的肌肉猛地绷紧，粗壮的下肢几乎膨胀了一倍多。奔跑的速度骤然加快，一步就迈过近一丈的距离。身后的兽人依次跟上。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冲锋，刚才的不过是在慢跑热身！？
弓箭首领沮丧地看到这轮抛射，只命中了队尾的两、三名兽人。而从他们的身上挂了好几支箭羽，却依旧毫不减速的状态看，军方专制的破甲箭似乎并不怎么有效。今天是怎么了！难道人类的弓箭对兽人来说不过是稍大一些的蚊子吗？包括军官在内，这些弓箭手彻底被激怒了。
“上弦，射，再射！”
吼叫声后，悠长尖锐的笛声侵彻耳膜。
弓箭手连忙拉弦上箭。他们的速度并不算慢，仅三、四个瞬息就做好第二轮的准备。在三次短促笛音的指挥下，他们又一次齐射。或许是还没习惯兽人冲锋时惊人的速度，这一轮竟然又是大部分落空。